城外三百步左右的一个距离，一身百炼钢精甲的曹洪，举手过眉，遮挡住阳光，眯起眼睛眺望着远处宏伟高耸的城墙。
久久，曹洪震惊的无以复加，好长一段时间说不出话来。
犹记得在宛城时，曹操召集群贤问策，反反复复商议的主题都是襄、樊两座城池如何攻克。
提及新野，都会加上一个后缀——小城。
新野小城，不值一提。
新野小城，无足挂齿。
这是小城？
昔年东都洛阳的城池，也不过如此。
恍然间，曹洪有种时空错乱，回到了数十年前，初临洛阳的恍惚感。
那个时候，来自陈留的他，生平第一次看到宏伟壮阔的都城城墙，远远望去，好似一头巨龙盘在苍茫大地。
今时今日，同样的感受在冲击曹洪。
“刘仁！！！”
“真该死啊！”
许久，曹洪暗暗咬牙咒骂。
来新野之前，他们就已经探明新野在建造新的城墙。
大敌当前，刘备他们最多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，这个时间段，刘备他去打造新城墙……
脑子抽了吧？
这么想不开？
曹洪至今仍然记得，当时很多人都在冷嘲热讽，视刘备为笑话。
曹洪也是那些人当中的一份子，他也多次发笑。
在曹洪、曹操他们固有的认知当中，要重新打造一座城墙，最少也要耗费个一年半载，并且需要投入不可计量的人力物力资源。
两个月……
根本不可能。
刘备这是病急乱投医，知道自己要完了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，干脆再天方夜谭，再怎么不靠谱，都想尝试一下。
有这时间，还不如抓紧逃命去才是正事。
那个时候刘仁还没有臭名昭著！
曹操他们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。
后来……是吧！
听说打造新城墙是刘仁提议，也是他牵头。
终于引起曹军的重视。
但也只是重视了一会儿就不重视了。
因为刘仁让人在城外陆续建造数以百计的高炉，导致曹操核心误以为刘仁不是建城墙，他是要打铁。
很长一段时间，新野这边新城墙都没什么动静。
直到数日前，斥候回馈，新野的新城墙犹如雨后春笋，每一天都在疯狂的生长，其‘生长速度’令人感到匪夷所思。
也就是说，来到新野城下之前，曹洪已经知晓这里的境况。
只是站在这里，近乎两丈高的城墙呈现在他眼帘，视觉带来的冲击力，是任何言语都难以形容的。
“看来，刘备这是铁了心，要在新野拖住我军。”
本以为新野唾手可得，如今看来，只怕不易。
“就是不知道，城中有多少大军……”曹洪轻声呢喃。
蔡瑁他们有写信告知曹操，新野城中情况，说是刘表仅派三千援助刘备。
也不知道蔡瑁可不可信。
这么大的城池，刘表很有可能派了重兵把守，只要驻军超过五万就棘手了。
新野这一仗，只怕没想象中的那么简单。
何况城中还有刘仁那个妖孽。
曹洪下令让将士们安营扎寨，等后续粮草军备物资输送过来。
另外，曹操及大部队此刻也已经进入安乐县，不出意外的话，三五天，大部队就会开拔新野城下。
“传令，派人不分昼夜，紧盯新野动向。”
下达命令后，曹洪也策马离去，带着一支精锐骑兵绕着新野城墙走了一遭，亲自勘察地形地貌。
城墙上的刘备一众自然也注意到了城外曹军。
看着曹洪堂而皇之绕城视察，张飞不忿道：“给我二百骑，我便可取来将首级。”
可惜大哥没有像样的骑兵，否则岂容曹洪如此嚣张。
“诶，等下，那边别去。”
眼看着张飞朝城墙另一端走去，刘仁赶忙劝阻。
由于今天凌晨才铺的水泥，这会儿还没干呢！
明天这个时候就没事了。
时间太过仓促。
远眺城外黑压压大军，刘备面色凝重，扼腕长叹道：“有此城墙，再给我五万大军，我又何惧曹操。”
“哎！”
可叹荆州风起云涌，曹军大部队已经寇至家门口，荆州内部竟还为要不要抗曹争吵不休——
实在令人气愤！
“曹军势大，纵有高城坚壁，我军恐怕也难撑上一个月。”
“军师可有良策？”
纵使到这一步，刘备心中仍然没有抱有太大希望。
曹操实力太强悍了，他刘备拿什么抵挡曹操？
看城墙上左右将士惨白的脸就知道。
如今尚未开战，这些兵蛋子就已经面无人色了，一旦开战，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。
刘仁苦笑道：“主公啊，不是我没有良策，而是我的图谋都让主公你破坏了。”
如果刘备不顾襄樊百姓死亡，预防和治疗天花的方法没有泄露出去，曹军五十万不知凡几会死于天花。
最少也要死个十万将士，届时，曹军将不攻自溃。
是你刘备坚持要救荆州百姓的，坏了刘仁天花之计。
天花毁了也就毁了，还有个黑死病，不也让你刘备烧了嘛！
刘备心情复杂，但并不后悔。
“是备坏了军师大计，不过再让我选一次，我还是选择保荆州百姓。”
刘备张了张嘴，很想说，军师你下次计出，能不能稍微温和一点？
也别太伤天害理呀！
动不动江河所至人畜皆亡，这谁遭得住。
“事到如今，只有托赖诸位将军死守。”刘仁朝着关羽张飞几人抱拳。
关羽：“不敢，惟死战！”
张飞、赵云也抱拳回礼。
简雍提出一个困惑，他问刘仁，“军师如何笃定，我等坚守一月，襄阳便会派遣援兵？”
“他刘表若真想抗曹，为何要拖到一个月之后，现在不是最好时机吗？”
这几天，简雍和刘备核心一直在想这个问题。
刘仁温和的一笑，说道：“这是两个问题。”
“我先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，刘表为何不抗曹？”
“因为他快死了。”
“如不出我所料，十日之内，刘表必死！”
此言一出，群贤哗然。
“什，什么？”
“这……军师如何笃定？”
“嘘！厚德，万万不可乱说，此事若传到襄阳，后果将不堪设想。”
刘仁只是笑了笑，没说话，给他们点时间消化。
诸葛亮沉吟片刻后，说道：“私以为，厚德所言，刘表病故的可能性很大。”
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曹操都杀到家门口来了，荆州还一点动静都没有？
因为荆州内部在忙着争权啊！
哪有心思管外敌进不进来。
必要的时候，为了争权，他们甚至会主动引外敌进入荆州境内。
自古以来，这就是我华夏世家门阀的劣根性，只要能保证他们的家族利益，别说引曹操入荆州，引蛮夷入关不也屡屡发生。
而且，刘备也很久没有看到刘表了。
他们似乎在刻意隐瞒，这就值得推敲了。
“这……”
“这……”
刘备懵了。
早不死晚不死，偏偏这个时候死，刘表也太不会挑时候了。
亦或者，刘表是被人害死的？
都不重要了。
重要的是大敌当前，荆州却青黄不接，群龙无首。
这仗还怎么打？
刘琮接替位置后，他能抗曹吗？
蔡瑁不是历来和曹操暗通款曲吗？
从蔡瑁、蒯良他们的利益出发，他们根本没有抗曹的必要性啊！
刘表如果还活着，兴许他们坚守一个月，刘备还会派兵增援。
刘表死了，别说坚守一个月，就是坚守一年，蔡瑁他们也不会派援兵。
不在背后给你来一下子就不错了。
刘备茫然了。
早知道这样，还不如一早离开新野。
守个锤子。
完全看不到希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