果然,就在李文将双手伸进袋内,四目已经觑出他想干什么。
“你这个小兔崽子,居然还有防御工具?是不是林九给你的?”
随即摇头:
“才不会的,林九这个人,气量狭小,刻薄得很,他自己钻研出一点新东西,当成宝,死死抱住,不会轻易示人,即使收徒弟,也决不肯传授的。”
“你才刻薄呢,我师傅非常大度,他收了徒弟,当然会把本事传授的。”李文明知四目在激将他,也忍不住了,不呛几声太难受。
“那你的意思,他有什么本事,统统传给你了?”
四目在探他的底。
李文也不会上他的当。
“我师傅在不断地探索前进,本事日新月异,我追随他,需要一辈子都要学的,怎么可能短期内学得完?”
“你跟他多久了?三年,五年?”
如果李文说只跟了几天,四目就更轻视了。
但没必要把时间说得长。“我新徒,拜九叔为师,才不到一个月。”
果然四目冷笑。
“新跟的,乳臭未干,能学到什么本事?”
“虽然时间不长,但我可以骄傲地说,我确实得到了他的真传,虽然还不多。”
四目手中的拂尘更频繁地掸动。
“哼,我早就对林九那些工具和术法厌烦,既然你得了他的真传,那好,今天就检验一下你本事到底有多大!”
李文已经在袋子里将三脏药搅拌好了。
但这个时候撒出去,似乎还不是最佳时机。
一听四目要检验他的本事,就改变主意,决定先看看四目会出什么招。
“老僵尸,你无非借点热气过来,想把我蒸死对吧?可我劝你算了,热气蒸不死我,连我一个汗毛都熏不到。”
“别以为我只会借热,我还会借寒!”四目不服。
“要用冷气,让我冻一冻?你觉得有用吗?既然蒸不了我,当然也冻不了我。”
“哼,你别那么自信,恐怕你不了解一种状况,人的体质分两种,温和寒。你不怕热,不等于不怕寒!”
“那你来试试呀。”
“我知道林九有降热和御寒两种方子,有工具,也有术法。我就让你尝尝,我是怎么破掉他的工具和术法的。”
“嗡哩嗡哩吗叭哞……”四目念起咒语。
佛尘一摇。
东边森林里,传出哔哔叭叭的声音。
就像是在干炒豆子。
一般人听着,觉得是林间着火了,是植物燃烧发出的爆裂声。
但李文却听出来那不是火烧声,而是冰冻声。
果然很快就看见,一阵白晃晃的东西漫延过来了。
那是冰!
那是一条宽约一丈的带子,有一个前锋,像巨大的舌头,舔到之处,就把一切给冻住了。
树枝上立刻挂满了冰茬。
石头当即蒙上一层冰衣。
有些树都无法承受这剧烈的冰袭,喀嚓嚓地断了,折下来。
甚至还有石头被冻得砰砰地发生爆裂。
太可怕了!
李文一见之下就心惊。
能料到四目可以引来寒气,却没料到寒意如此深重。
这温度该怎么测呢。
普通降温没有先例的,哪能这么快,也不会在夏季的夜里,突然有块区域的温度骤降到零下几十度吧。
而李文身上穿着什么,就是普通绸布褂子和灯笼裤。
单衣单裤啊。
怎能抵御严寒袭击。
“哇呀,这是什么手段,是不是传说中的僵寒功?”李文瞧着冰舌在蔓延过来,发出惊叹。
四目冷笑:“开口闭口就是僵字,那好,你也等着变僵吧。”
“难道我会被冻僵的?”
“对,你会被冻成一个冰尸。”
“那我跟你那些兄弟们一样,也成为一具僵尸了?”
“呸,我那些兄弟,是湘西樵夫,才不是僵尸呢。你哪有资格变得了?你只能变个冻尸,冻住了,一动也休想动了。”
“那我会怎样?”
“要看我的兄弟们饿不饿了。”
“你们要吸我的血,吃我的肉吧?”
“肯定要当点心的。”
“你不是我师傅的师弟吗,是我的师叔,你居然想吸师侄的血,吃师侄的肉?”
“谁是你师叔?看清了,我是谁!”
四目转过身去。
背朝李文,然后伸左手,先脱掉四角帽,露出一头长发。
再往头发上一抓,把长发被抓了下来。
露出一张脸。
“啊,油……”
李文的心吊到嗓子口。
却按住了没有发声。
因为那个称呼一旦出口,只怕引来更强大的危机。
但心里却是直呼了——
“油、炸、鬼!”
那张脸,就是被油炸过的脸,上面五官能分辨,但面皮金黄,凸起一个一个疙瘩。
眼睛是闭上的,嘴也是抿着的,像是已经休克了。
虽然看起来挺瘆人,但也没显得那么凶相毕露,倒反而有一种沉睡般的安宁。
李文有一种冲动,想跑出去,伸手去揭一揭那张脸。
会不会就像油炸饼一样,表面炸出一层焦壳,能够揭得下来?
或者,那只是一张脸皮?
别忘了有本书叫聊斋的,里面写了一个《画皮》的故事。
是说有个师生碰上一个美貌女子,两个人恩爱地同剧,可是一天夜里师生却透过门缝发现,屋里的女子是个狞鬼,桌上摊有一张美女脸皮,狞鬼正用笔在往脸皮上补画着呢。原来那是一个鬼用一个美女脸皮扮成美女,专骗他这种纯情汉子的。
不过,李文也断定,那不可能是画皮。
如果真是,那他的眼力就会有点刺痛,这是一个驱鬼道士的本能,会有警示信息产生。
“啊,原来你不是我师叔四目道长?”李文装作很意外。
“我就是四目。”
这话一出,李文就看见,被抓下长发的光秃秃头皮上,又闪动着那四只眼睛了。
“你也叫四目?但你头顶就有四只,你两边有两张脸,每张脸上都有两只眼,那不是一共八只了吗,你该叫八目才对吧?”
“八目?不对,没有这种叫法,就算有再多的眼睛,也只有一个四目,其他的不叫四目,怎么能加上去呢?”
“那其他的,叫什么?”
“你看像什么?”
“我看就像湘西樵夫。”
“没错,你猜对了。”
李文对四目身份的猜测是准了的。
这个四目,是用了他师叔的形胚,由两个湘西樵夫合成的。
所以它的功力,在这个队伍中是最强的。
“可你既然不是我师叔四目道长,为什么要扮成他的模样,还自称是四目,搞得好像真跟我师傅是师兄弟似的,你这么做何意?”李文质问。
“因为,我们其实说在寻找四目,只有变成这个样子,才有可能找到他。”
李文这下放心了。
僵尸在找四目道长,说明四目跟这队僵尸一点没牵连。
四目在另外的地方,好好的。
那就行了。
李文不由笑出猪叫声来。
“你叫什么?”四目愤愤地问。
李文指了指那道冰冻带。
“你不是说好,要借寒气,来把我冻成冰尸吗?为什么突然停在外面了?”
确实,那条冰舌头,明明已经到了风雨亭外,却没有直扑进来,而是行到亭外就停住,不动了。
“因为因为……”四目有些口吃起来。
它将长头发往光头上一扣,再戴好四角帽,转过身来。
依然是四目道长的脸相,眼镜片发着蓝光。
“因为因为……”它使劲地翕动鼻子,像一条狗那样嗅着。
“有一股气味……”
“你知道是什么气味吗?”李文笑着问。
“闻出来,但说不清楚是什么气味。”
“是不是这股气味,把你的冰冻阵给挡着了?”